靈修學作業:十架苦路省察|蘇俱佳


在第一站的開始,我替耶穌感到很冤枉,忍受著旁人的謾罵、兵丁的嘲諷、彼拉多的逼問;而當我嘗試將自己帶入耶穌的角色,我先是粗略地計算了這條道路的代價,接著就採取了順服的習慣性動作,開始前往下一站,草率地踏上了這條不歸路。

第二站,我效法耶穌開始承擔起十字架的重量,可以稍微感受到身體上的傷口如何地隱隱作痛,肩上的十字架又是如何與我流著血的皮肉摩擦,此時不舒服的沈重感和壓力已經不知不覺而且無從阻止地開始堆積。

來到了第三站,我無法接受自己必須就這樣「接受設定般地」跌倒;超乎我預期的快速,此時的我已經卡住無法繼續前進,原因是身為世人的救贖主,我期待的是更光榮或至少更令人欽佩的拯救方式,畢竟誰會希望自己的拯救者如此的不堪一擊?
我在第三站佇足了一陣子,但出於神的恩典,我在這裡體會到了父對我的呼召是獨特的,必須由我完成,而此任務的指派是在一開始就決定的,因此我便有了不得不繼續走下去的原因;於是我狼狽地爬起,繼續背負「屬於我」的十字架。

到了第四站,這或許是整趟苦路中對我而言最不那麼痛苦的一站;我看著前來的母親,我清楚知道她的心裡縱然有著百般不捨,卻明白我所走的是一條充滿榮耀的道路,如此的投射是因為我肉身的母親正是以這樣的態度支持我的呼召,而我也意識到原來她對我的選擇所流露的信任,成為了我奔跑天路上何等大的安慰,這真是神出於憐憫所給予我的極大恩典。

緊接著到了第五站,我對於繼續向前的抗拒程度來到了新的最高點。正如我之前所述,我之所以在跌倒後願意爬起並繼續向前,是因為我必須回應這「專屬於我」的呼召,然而這一站卻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一個路邊的「⻄門」要來幫助我揹起「我的」十字架?
對當下的我而言,那簡直是天大的冒犯。我不爽快的情緒來到了最高點,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,聖靈此時也開始光照,祂顯明了我將受苦當作榮耀勳章的扭曲心理,我也忽然明白自己總是喜歡攬所有重要工作於一身的真實動機,原來我享受於作一個吃苦耐勞的人,因為這使我感覺比別人更有價值;然而神提醒我所有的榮耀和旨意都是神所賜的,那並不是我個人可以「拼」出來的。
另一方面,神又繼續使我看見軟弱對人而言的真實,其實軟弱並不可恥,這本該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道理,然而我卻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接受這個真理。我以為敢於表達情緒等同於我接受自己的軟弱,但基於我將能力與價值做了錯誤的連結,導致我無法接受自己能力上的有限性,過去我喜歡打著「靠著神凡事都能」的名號闖蕩天下,什麼任務都敢接、什麼服事都敢試,事實卻是我難以接受除了讚美以外的評價,尤其不希望被權柄發現我其實不如他們以為的好。
聖靈透過苦路快速而毫不留情地直擊我生命的問題,雖然得到了寶貴的光照和教訓,但當時的我根本已經毫無動力繼續前往下一站,不同於第三站出於使命感的自願起行,經歷過五站的摧殘,我清楚地體會到十字架不是人所能喝的杯....,我不想走了。

所以接下來的路程我時不時地會自動脫離耶穌的角色,以陪伴者的身份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前,而那通常是站與站之間的連接處。

在第六站,我遇見了那位不可思議的善婦;我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願意冒著風險,不顧自身安全地愛我,這使我突然意識到,神並沒有使我以孤身一人的方式面對這艱鉅的挑戰。望著那位婦人憔悴且令人心疼的面孔,頓時我感受到自己的受苦又被賦予了新的意義,就是為了能體會他人的苦。很快地,我,或說耶穌,又再一次跌倒了;這次的跌倒已經較上一次不那麼難為情了,然而這次湧上心頭的,是對人的虧欠感。
我的腦海彷彿閃過人們不斷對我搖著頭的畫面,我認為是自己沒有把這條苦路走得足夠「漂亮」,令許多看好我的人失望了;不過此時教材中的引導迅速地映入眼簾:「祂與我們的倒下,都同是十字架道路的真實部分。」

主不要我認為自己愧對了愛我的人,因為那太沈重了。

苦路的第八、第九、第十站...,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已經將揹十字架的任務全權託付給了耶穌,因為祂無疑是最好的榜樣,是世人唯一的拯救者;但我既不是約翰,不是馬利亞,也稱不上是祂的朋友。
我可以試著揣摩耶穌對耶路撒冷婦女的憐憫,並且幫助祂安慰那些絲毫打不起精神、失魂落魄的婦女;我可以為著耶穌又一次跌倒時,沒有任何人願意伸手扶持而感到灰心和挫折;我可以為著耶穌容讓兵丁剝去祂的衣裳,使自己毫無遮掩地被擺在人們面前,而發自內心感到敬畏和不捨,我其實還可以為耶穌做很多、感受很多,但我就是沒辦法再揹起那審判的十字架。
到最後,我不過是那個在耶穌斷氣後,陪著馬利亞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旁觀者,並在耶穌復活後懷抱無限敬畏和感激的受益者。


第一次走苦路,當下的我是為著自己能順利完成每一站而感到確幸的,但當我回到家重新回顧這段路程,我發現自己不過是眾多四散門徒中的一位,我害怕和厭惡那罪人的記號到一個地步,我連自己什麼時候拋下了十架、拋下了耶穌,都沒有印象。
我不敢直視這位為我犧牲的救主,我不敢稱自己為祂的門徒,原來對我這樣的罪人而言,連學會白白的領受恩典都需要聖靈的幫助,原來我徹頭徹尾地需要拯救,而造我的父和愛我的耶穌早已知道。
從此以後,十字架將不再是我能輕易掛在嘴邊的代價,那是天父獨生愛子無瑕無疵的血,是祂裡裡外外受盡鞭傷和刑罰的肉體和心靈,是祂對著我這樣的背叛者甘心做出的犧牲,是我承受不起的,卻也是早已給了我的,是我永遠必須紀念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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